柴源广进

正直善良,严肃活泼
地火奔腾,与君互勉

【0614亲吻情人节/迪云】陪伴

☆前排表白我家鱿鱼鱼 @一条野生的酱鱿鱼 

☆本文为和鱿鱼鱼约好的六月亲吻情人节同题异文系列

☆建议配合BGM:everytime you kissed me一起食用效果更佳w

☆预警如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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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们,所以你们也要记得爱我哦w

☆以上






Everything were sweet by yourside, my love.



✽+†+✽――✽+†+✽――✽+†+✽――

 

 

云雀收养Pizza的时候,是迪诺死后的第三个月。

六月份的日本经常下雨。那天也是,云雀开车在路上,必须把雨刷开到最大才能勉强看清路,绕是开车凶猛如云雀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谁谁谁说过男人对待车的方式就是他对待女人的方式。要这样说云雀恭弥还真是粗暴得可以,车辆报销的账单都不知道往彭格列寄了多少了。

有的时候迪诺会一边在发票上签字,一边调笑:“恭弥你看我说吧,幸好不是你在上面,不然我怕是早就废了。”

然后加百罗涅十代目就面临被自家爱人揍到半身不遂的惨剧。

但有的时候迪诺又会反驳拿这个说事的其他人:才没有啊!我家恭弥可会撩人了!上次晚宴恭弥和那谁谁家的小姐说了两句话就勾得人家神魂颠倒,上上次晚宴恭弥和那谁谁家的姑娘喝了杯酒的功夫就把人家家族底细套了个干干净净……再哪次哪次,他家恭弥三言两语就逗得人家女孩子恨不能以身相许。

总之,他家恭弥就是好得无人能比!

话里一分醋味,九分幸福。

然后迪诺说着说着就嗨了,什么该说不该说都往外说,什么我家恭弥床上功夫越来越好了,每每主动波撩都搞得自己要被榨干了什么的……

于是就,再次被揍。

等到云雀把车开回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了。那条湿漉漉奄奄一息的幼犬就爬在他家门口,皮毛被大雨打湿,一撮一撮地耷拉着,看起来脏兮兮的,快要死掉的样子。

为什么不到屋檐下去呢?虽然大门紧闭,但如果到屋檐下去的话,就算不能完全遮蔽,也总比现在好一些吧。

真是笨死了。

好在云雀虽然不是善良的人,但对小动物还算温柔。

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云雀刚才开车回来的路上并没有开空调,体温算不上高,但幼犬感受到外界传来的些许温暖,依然努力睁开眼皮看着他,挥舞着短小的四肢想抱紧这只提着它后颈的手,喉咙里发出些许呜呜的低吟。

温和了眼神,云雀将湿漉漉的小狗抱在了怀里。

“那没办法了,既然是你自己跑过来的,那我就收留你好了。”

至于Pizza这个名字,来源于当天晚上各种收拾完之后云雀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什么,随手将冰箱里的半块披萨丢给幼犬,看着盒子顺便就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云雀恭弥从来不觉得名字是什么过于重要的东西。虽然从小到大听过的光怪陆离的故事里,名字在里面扮演着无比重要的地位。但云雀从来都不是相信童话故事的人。

而唯一让他感觉到名字还是有那么一点重要的人,也已经不会再恭弥恭弥地叫他了。

他听过很多称呼。具有身份意味的,带有尊敬或畏惧的,从名字里来的。委员长,云之守护者,风纪财团总裁,云雀,云雀君,云雀前辈,云雀恭弥……这些都不重要,只是从不同人嘴里体现对话者关系的称呼而已。

云雀并不觉得被别人叫自己的名字是什么禁忌的事情,只是人们默认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可以彼此称呼名字,而云雀恭弥不喜欢和任何人搞好关系。

中二时期的少年只关注自己的事情,其余任何人、任何事都入不了他的眼,即便是长大之后,云雀依然觉得和人交往是件非常麻烦,能避免就避免的事情。

并非是不善于交际,相反,云雀对于身边人情绪的观察能力是一流的。只要他想,凭借这份本事和一副好皮囊,他一定会变得更受欢迎。过于傲慢的行为只是因为懒得去顾及别人的想法。

唯一的特例,是国中时代遇见的那个男人,一见面就格外亲切的称呼他的名字,成天恭弥恭弥恭弥的,带着甜糯柔和又有磁性的声音,听久了竟然还会有点上瘾。

也是在那个男人那里,云雀恭弥第一次体会到名字的独特性。

或许是因为本身是个冷冰冰没什么温度的人,即便是相交多年的沢田纲吉等人也不敢称呼他的名字。听得最多的还是云雀,偶尔会听到死对头六道骸用风骚的嗓音喊他的全名,云雀恭弥。无聊时候云雀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两个kyoya的发音,发现他果然还是只想把那只凤梨杀人分尸,哪怕只是想到那种声音就觉得不愉快的回忆要引爆他的怒气点燃戒指上的火焰。

无聊极了。

但下一秒那个男人的声音也跟着窜进脑海,虽然有些聒噪——云雀浅浅一笑。

所谓差别待遇也不过如此了吧。

说起来那个男人对此还颇为得意——“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称呼恭弥呀,那可真是太幸福了呢。”男人得意地摸着下巴,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将之比喻为世上独一无二的礼物。

云雀一直不能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

你也,过于活泼了吧。

云雀这样说过他,对方歪着脑袋想了一阵,不知道是因为没睡醒还在迷糊,还是因为在反省自己说过的话。

确实呢,他说,我从恭弥那里得到的都是独一无二的礼物啊。

……

变本加厉了啊。

云雀向来是拿这个男人没办法的,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恐惧的,贪婪的,疏远的……只有这一个人,会用宠爱的眼神爱着他,那里面有深不可测的爱意,看久了会有将人溺死的感觉。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总是在说着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些我的好,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就像我真的有那么好似的。但明明,除了你,就连我自己,能看到的都只有傲慢和任性。

呐,迪诺,你知道吗?你视为绝世珍宝的东西,在你之后将再无人问津,只会在岁月里消磨殆尽。

 

大脑逐渐从睡梦中清醒的时候,云雀感受到了被角上的重物和身边些许的温度。

从小时候起,云雀就是警惕性十分高的人,所以才会说出只有在尸体上才能安心这样的话吧。其他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手眼中的惊讶和恐惧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只有那个男人,是一副快要哭掉的表情,他没有问原因,只是捧着云雀的脑袋,亲吻他的额头,一遍遍重复,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的。

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的。

已经没关系了。

在睡眠中容易被惊醒的症状一直在加重,起先只是在陌生的环境,后来变成即使是待在家里也会因为窗外一阵风声而立刻清醒。

心理医生说这是不安的表现,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容易被惊醒。云雀对于诊断结论不屑一顾,他怎么可能会不安?

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吧?

但云雀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很多时候他甚至对伤害有些麻木。而告诉他睡眠重要性,教会他要爱惜自己身体,并且唯一一个能让他安心入睡的人,就是迪诺。

一开始是无法将这个非法入侵者驱逐出去,迪诺的强大让他留在了云雀的地盘里,也让他有机会在云雀的心里扎根。

就像是草原上的青翠嫩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洗干净后毛色金亮的幼犬爬在被子的一角,蜷成一团,正在酣睡。云雀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幼犬醒过来,撑了个懒腰蹭到了云雀的身边,床榻上出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真是奇妙的体验。

明明不算是多久前的事情,但是上一次抚摸身边的床铺不是手中一片冰凉……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日常,又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记忆中那个人的睡相不算是太好,也就是比一脚把人踹下去好一点点而已,当然不排除没有被踹下去是因为云雀本身实力强劲。像是半夜时候突然就一胳膊打过来这种状况,是最初同床时候最常见的事情。

云雀一度怀疑对方的感情史看上去那么干净,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和你上过床的人都被你压死了吧?”云雀抱着手臂盘坐在床上以审问者的姿态面对迪诺。

对方拿冰袋捂着刚才被揍的脸颊,一脸委屈:“我没有恭弥之外的人啦!”

“这就是你想压死我的原因?另寻新欢了吗?”

“怎么可能啦!”迪诺扑过来抱住他,拼命蹭他的脸颊,柔软的发丝蹭得云雀脸颊痒痒的,“绝对绝对只爱恭弥一个人!新欢旧爱都是不存在的!恭弥恭弥,我会努力改进的!不要因为我今晚的失误就不再和我一起睡啊!”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男人的话都是不可靠的,哪怕那个男人是迪诺。关于睡姿的问题,最后得到解决是在他们打破了被子结界,真正同床共枕之后,那个男人会直接手脚搭在他身上,把他抱在怀里。一开始云雀非常拒绝这种被当成抱枕一样的姿势,拼着腰疼也要把迪诺踹开。后来他发现,对方均匀的呼吸落在自己脖颈间的时候,那种低低的温度,似乎从后颈蔓延到心脏一样,不可抑制地被温暖着。

关于在下方这种事情云雀是懒得理会别人是怎么看的,他觉得既然都是和这个男人,那么上下真的不重要,反正都可以爽到,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选择轻松一点的呢?

对,这就是云雀最初的想法。

迪诺知道的时候眨了眨眼睛,一脸呆滞的模样让云雀觉得很有趣。于是云雀伸手揉了揉迪诺的头发,觉得手感不错了还忍不住抓在手里扯了扯。

疼疼疼疼!恭弥快松手!要秃了!迪诺这样鬼叫着去拉云雀的手。

终于从走神中回过神来的男人看着云雀最后傻笑着说了一句:“我还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说服恭弥的,没想到恭弥……啊疼疼疼疼!”

云雀笑着揪着迪诺的头发把人拉到面前说:“如果你敢让我觉得不舒服我就揪秃你。”

再一次,男人说的话都是不可靠的,哪怕那个男人是是云雀恭弥。事实证明,不管爽还是不爽云雀都很喜欢在做的时候揪迪诺的头发。

然后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的迪诺就越发变着花样操弄他,直到两个人精疲力尽再战不能。

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大概就不会觉得无聊了。初夜之后的第一个早晨,云雀看着迪诺的脸这样想。

确实不无聊了,因为迪诺,云雀恭弥才会尝到那么多不一样的情绪。

原来这世上除了咬杀敌人的时候会感到愉悦之外,在拥抱的时候也会从心底涌出温暖的感觉;原来这世上除了被挑衅时候的愤怒之外,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被伤害的时候全身都无法控制地颤抖;原来这世上除了风纪、学校、力量和自由之外还有别的拼命也要守护的东西。

而那个他下定决心不会拱手相让的人,已经离开他了。

对此,云雀恭弥毫无办法。

收拾橱柜的时候,Pizza从柜子的最底下翻出一个没有拆封的安全套,银色的包装,上面写着一些隐晦的情色话。

云雀面无表情地从Pizza的嘴里把安全套拿过来。

丢进垃圾桶里。

真是糟糕啊,那个男人的声音只要他一不注意就会在脑海中冒出来。

别人家的恋人,被操的时候不是抓床单就是抓你的背,咬着下唇,眼角泛红,舒服的时候唇齿间泄露几分春意,害羞了就咬你几口。怎么他家恭弥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呢?一开始有点小害羞,但是也不介意喊出来让他知道,叫//床都带着较劲感的,迪诺觉得只有他家恭弥一个。

别人以为他家恭弥又骄傲又高冷,绝对是禁欲系的美男子。纵欲?绝对是你个意大利种马的锅!但迪诺冤枉,各种姿势,各种道具,迪诺不敢玩的,云雀带他解锁,有的时候迪诺会忍不住怀疑,恭弥你不会只是把我当成性爱人偶吧……?

这种话也不知道迪诺是喝了多少才肆无忌惮地说出来的,一不小心传到了云雀耳中。

这个白痴!

但是……

把我养成这样绝对是你的锅。

云雀一捋汗湿的头发对着问出这种问题的迪诺抛去了一个危险的眼神。

其实自己也爽得不要不要的意大利老流氓自知理亏乖乖接下了这口锅。

那种委屈又带着满足的小表情是云雀最喜欢的。

云雀喜欢这个男人太多的地方,只是对方不知道而已。每次迪诺缠着他说,恭弥恭弥,你喜欢我哪里呀?的时候云雀都是不理他最后不耐烦了才说,哪里都喜欢。

听到答案,迪诺就嘟着嘴,一脸小孩子被怪大叔骗走所有糖果的可怜模样,恭弥你在敷衍我!

然后气鼓鼓地抱着枕头生闷气,云雀才懒得哄他,你看看吧,非要我说,说了你又不信。云雀不理他,但是迪诺从来都不是能憋得住的人,何况面对的是几个月难得见上一面的爱人。连谈情说爱吃饭上床都闲时间太匆匆,哪还有时间生气啊。于是自己呆了不到一分钟就又重新找了话题黏过来。

 

既然决定要收养Pizza,这只是一般的狗,不是匣兵器,就还是得按照正规的程序来。云雀带着Pizza去注册了户口,然后去打疫苗,去的路上Pizza坐在副坐上,开心地伸着舌头四处张望。而回来的路上变成了,委屈巴巴地缩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时不时向云雀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

“你在怪我刚才按着你打针吗?”云雀嘴角有明显的笑意。

Pizza缩在座位上委委屈屈地呜呜了几声以示抗议。

然后云雀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他笑着瞥了一眼Pizza:“刚才我和兽医沟通过了,他告诉我还有好几种需要打的疫苗,等我过几天约好时间再带你过来。”

“汪呜——”Pizza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前腿啪啦上窗户,一副要跳窗逃跑的模样。

云雀什么都没做,专心开车:“窗户我已经关上了。”

然后在云雀得意的小表情中,Pizza的爪子按住了车门上的一个按钮,唰,车窗就下去了。

一瞬间,云雀伸出手去就把Pizza拉回了自己怀里:“这里是高速公路!”然后重新把车窗关起来,“我要是你,就算是吃些苦头,也要首先保全自己的性命。”

云淡风轻,阳光从高空落下,穿过玻璃窗落进车里,云雀眯了眯眼睛。

 “……恭弥,这样不行!你呀!快住手!停下来!你这匹烈马!怎么可以这样呢!那多危险啊!”

“放开我!”云雀试图挣脱迪诺缠住他的鞭子,但是一动左手臂就剧痛无比——那是之前战斗时候造成的骨折,“我成功把敌人解决了!”

“那又怎样啊!”记忆里那个男人第一次冲他大声说话,他发火的样子让云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如果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命的话,我就什么都不会再教你了!”

男人吼完之后,发现云雀愣在原地,立刻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语气,深呼吸之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恭弥,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强,但是,请不要随便把自己的生命当做赌注。”

“我会担心的。”

我会担心的。

因为那个男人这样一句话,居然叫云雀收敛了拼死的气焰。

回忆令人烦躁!

时间流逝,他也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了,也不可能再变回当初的模样了,那个男人培养他,然后他变成了这幅模样。且先不论这是不是最适合云雀的模样。

至少、至少。

在这个世界,我不后悔遇见你。

虽然过程有点艰辛,但好歹是把所有手续都办全了,Pizza终于以合法身份入住云雀宅。

云雀本来还在想要把Pizza安置在哪里,毕竟不比小卷是匣兵器,云豆体积小,住在卧室的话会不会太挤了?但是Pizza似乎是习惯了待在云雀的身边,一刻也不离开他。

最后云雀也就随他去了,要住卧室就住吧,反正多出来的被褥也不是没有。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同吃同住同宿,亲密无比。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云雀家宠物食物链中一跃成为食物链顶端的金毛,小卷和云豆都用不同的方式向云雀表达过抗议,比如群聚的云豆啊,缩一团不回匣子的小卷啊。不过都在它们和金毛相处之后化解了。

金毛的皮毛很舒服啊。

没志气的宠物!

 

年底的时候笹川一家带着孩子过来串门,Pizza很招那些小孩子喜欢的样子,他们看到Pizza的时候开心的喊了一句:“大狗狗!”然后就欢天喜地地扑过去了。云雀和笹川关上门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话题还没开始两句,就听到门外一阵骚动。

小孩子们先惊叫着跑了进来,后面跟着金毛,然后三人一狗合力把门关上。当房门严丝合缝地紧闭的时候,四只生物不约而同地做出了瘫坐在地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动作。

“怎么了?”云雀问,一个个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敌袭?

笹川家的小女儿泪眼汪汪,急红了一张脸:“那么大——大大的鹅,在,在后面追我们。”她努力张开手臂比划。

“云雀你还养了天鹅?”

“没有。”

“是停在花园人工湖里的。还不是你们非要去招惹那群鹅,我都说了很可怕了!”长男握着拳头气呼呼的吆喝。

窗台上传来一阵扑哧声,云雀看了窗户一眼,然后冷静地回头看着还抵在门上的四只:“你们说的是那个吗?”

“啊啊啊啊!爸爸救命啊!”三个孩子哭着往笹川了平身后跑。

“汪汪汪!”比他们更快地,Pizza箭矢离弓似地窜出来躲在了云雀的身后。

有澡盆那么大的鹅气势汹汹地从打开的窗户进入室内,扇动翅膀向屋内的人类和动物示威。

笹川了平充分展现伟大的父爱已经打开匣子带上拳套挡在三个孩子面前,云雀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没有和一只鹅一般见识的意思,三个孩子自然地跑到他背后,Pizza被挤出来,只好钻进了云雀的怀里。

伸手抚摸Pizza的头,金毛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模样很可爱。

“虽然是很让人烦躁的群聚,不过之后房间的打扫和修理会交给笹川家的。而且我想起来一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什么?”次男和幼女兴奋地看着他,一副想听故事的表情,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老爸还在和一只鹅打架的事情。

旁边的长男央求着拉了拉云雀的袖子:“那,那种事情不要讲啦,云雀叔叔。”

云雀看看这几个孩子:“看起来想听的人占大多数呢。”

他笑着把手机拿过来:“我记得当时应该有照片的——”

热闹的游乐园,彩色的气球在耀眼的阳光下变得更加明亮,照片是从高处往下拍的,云雀放大图片,指给那两个好奇的孩子看,在人群中间那两个狼狈逃窜的人——

“一个是加百罗涅没用的废柴boss,一个是那边的长男。”

他们的身后是一只健壮的大白鹅。笹川家的长男在照片被翻出来的时候就捂着脸缩到一边去了。

太丢人了!

“差不多是几年前的事情吧。那个时候那边的长男只有你这么高。”云雀说,然后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我和、你们迪诺叔叔带他去游乐园——”

虽然这完全是某个童心未泯的老男人借着带孩子去玩的借口自己想去。

“他们两个竟然让我一个人在摩天轮那边排队,自己跑去买冰淇淋——”

听说这家游乐园的冰淇淋超级好吃,尤其是椰蓉口味的,所以出发前云雀还期待了一下。但是路过店铺门口的时候发现队伍排得老长,云雀瞬间就失去了兴趣。到了摩天轮那边排队的时候,迪诺无论如何都想吃,就拐着长男一起去买。对小孩子用利诱的手段也不嫌丢人。

真是糟糕的大人。

“回来的时候据说是看到人工湖里养着天鹅,就跑过去投食,结果投食不成,反而因为一直盯着一只天鹅而被它的伴侣追着打。”云雀回忆的时候语气里带着轻快愉悦的尾音。

“那是因为迪诺叔叔说那只天鹅好漂亮,想拍照啦。”因为被揭发黑历史而躲在角落的长男闷声说。

“是吗?”云雀想起来那天晚上迪诺说的好可惜手机摔坏了,那副委屈的模样,他现在都能全部描摹出来,继续之前的故事,“那个时候队伍已经排到我面前了,还想着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就看见那两个人惨叫着往这边跑过来了。”

“不幸的是,在他们跑到摩天轮之前,门就已经关上了。”

然后云雀就很心安理得地舒舒服服坐在摩天轮里,看着下面一大一小两个人被一只天鹅撵得上蹿下跳的场景,甚至还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云雀不怎么喜欢拍照,迪诺倒是有一部手机,里面全是云雀的照片,好看的不好看的。好看的可以直接拿去做时尚周刊的封面,不好看的——云雀觉得,那甚至可以用来做表情包。反正怎么威胁那个家伙都是不会删的,几次之后云雀也就作罢了。

迪诺会在他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时候拍照,然后冲洗出来送给他一份。云雀曾经吐槽迪诺,你的手机要是被别人拿到了,那我绝对是会被以保全名誉威胁,说不交赎金就把照片公布出去的。

而对方只是笑着说怎么可能啦!和恭弥有关的东西我绝对是要细心保存的呀。

“说起来,已经有十四年了吧……”

“什么?云雀叔叔?”孩子们睁着大眼睛看他。

云雀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没什么。”

真奇妙,他当年可是最讨厌那个人这样摸他的脑袋的,自己当了长辈之后却变得稍微能理解迪诺那个时候的心情了。

对于爱护喜欢的晚辈,年长的一方自然而然地会用这种方式表达爱意的吧。

如果这样说的话,本来应该发展成不错师生关系或者挚友的他们是怎么一步步,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模样的呢?

那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如果问迪诺他会不会笑嘻嘻地说,那当然是第一眼开始就对恭弥一见钟情了啊。又或者那个人会说,是在相处的时候不自觉地喜欢上他的呢?

他不知道。他们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但云雀就好像知道那个人的答案似得。

如果问自己呢,云雀恭弥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迪诺·加百罗涅的呢?

云雀仔细想了想,发现他找不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只是记得迪诺向他告白的时候,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们这样的关系。

那个男人,潜移默化地进入了他的生活。

 

秋末冬初的时候,云雀抽空回了趟密西西比河河畔闲置很久的那处房产。房产登记在云雀个人名下,出资人是迪诺,这也是交往后迪诺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他在这边读书的时候那个男人说什么都要跟过来,在云雀反驳他说没有住处的时候,就立刻去置办了这处房产。

第二天把钥匙产权证什么的一股脑全部拿给他。

“是我大意了呢,这样的话,我到这边来就只好求恭弥收留我啦。”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理所当然地同居了。

云雀在院子里站了好久,才想起来迪诺把时光胶囊埋在西面米兰花丛的下面。

用铲子挖了一阵之后果然从土里挖出了一个棕木的小盒子,那个男人把什么装在这里面了呢?

云雀毕业后,迪诺来接他。离开这里的前一天晚上,男人特别开心地拿着这个盒子和他说,要在土里埋个时光胶囊,等七老八十的时候再挖出来。

云雀白他:“你七老八十的时候还挖得动吗?把花园弄乱的话,我会揍你的哦。”

“那样的话恭弥帮我挖不就好啦~”

“哈?你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迪诺把盒子封好,期间一直在试图拉着云雀一起,但是云雀闲麻烦,就没有和他一起胡闹。现在想起来有些遗憾。

如果是二十几岁的自己,最想装进盒子里的是什么呢?

云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个防水小口袋,云雀抽出其中一个,里面装着一张SD卡。

回到房间里一一将SD卡查看后,云雀发现里面全是迪诺拍的照片,关于他们那些年一起生活的照片。因为拍照人是迪诺,所以主角基本上都是云雀。如果不是看着这些照片,云雀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贴近生活的一面。

围着黑色的围裙,裹着白色的浴袍,穿着深蓝色硕士服的——他还以为这张照片已经丢了,没想到这里还有备份。

原来记忆真的是有残缺的,所以人类才会需要数据来替自己记录。

把SD卡装回袋子里,封紧盒子埋进更深的地底。

迪诺·加百罗涅,你告诉我,云雀恭弥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你所有的痕迹从生命中清除出去?

既然已经不再陪着我了,你告诉我,要我怎么才能不去想你?

 

云雀回到日本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去彭格列基地接Pizza回来,刚刚进门就被六道骸拦住了,对方看起来颇为惨烈,发型凌乱,脸上贴着OK绷。

“被沢田纲吉家暴了?”

“我家纲吉那么温柔可爱怎么可能家暴我!”六道骸近乎抓狂的说,“你家的狗啊!你的狗!我被毁容了啊!”

云雀眉毛一挑:“可是我觉得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更顺眼了。”

于是六道骸就更加抓狂了,拉着云雀非要个赔偿,精神损失费、医疗费、宠物饲养费,亏他好意思。云雀当然是不可能付钱给他的,一如既往地两个人没说几句就要开打。

结果六道骸刚刚举起三叉戟摆出打架的阵仗,衣服角就被咬住了,一回头,Pizza正死死咬着他的衣服,还一副凶狠的表情。

“哇哦。”

“云雀恭弥!你笑什么笑!你不是最讨厌群殴了吗?管好你的狗啊!”想起来被金毛拖着绕彭格列基地跑的经历,六道骸就觉得那是不能跨越的心理阴影,幸好他家没人养狗!他甚至怀疑云雀在家里用凤梨做靶子训练宠物的攻击力!不然为什么这只金毛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充满了敌意!

云雀拍拍Pizza的脑袋:“乖,去那边等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回去给你加餐。”

Pizza听话地松开了六道骸,但是并没有到这两个人的杀伤范围外去待着,它跑到云雀身边,蹭蹭他的手,然后咬着云雀的衣角,把他往外拖。

“你不想我战斗吗?”

“汪汪!”

“那好吧。”于是在六道骸惊讶的眼中云雀就收了拐子。

“喂喂喂!不是吧,云雀恭弥,你已经脾气好到会因为一只狗的态度而放弃战斗了吗?传说中一点就炸的性格呢?”

“那个说的是狱寺隼人吧。”

“你们两个在这点上五十步笑百步。”六道骸见他真的没有战斗的意思了,就也收了三叉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被迪诺之外的家伙说服呢。”

正准备走的云雀回头对他说:“我也再也没有遇到过比他更合适的对手了。”

战斗的话,强大的对手还有很多,但是最适合云雀恭弥的那一个已经不会再有了。

 

作为黑手党被暗杀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面对着一地的尸体和半死不活的暗杀者,云雀把善后工作交给部下去做,上次被这样浓重的血腥味包围是什么的时候的事情了?这都多少年了,怎么现在还会有人这样不死活,自己寻死就算了,还给他添麻烦。

外界传闻没错,云雀恭弥就是一个十足十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就如同此刻,他对于同样是人类的暗杀者的生死毫不关心,战斗结束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去找自己的宠物。

小卷是战斗系的角色,在这时候自然是一直和他在一起,但是云豆和Pizza,云雀拉开房间的衣橱,很好一狗一鸟都很健康地待在里面。

Pizza从橱柜里面跑出来,扑进云雀的怀里,不安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鸣。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云雀安抚地抱紧Pizza,抚摸它,直到Pizza平静下来。

打扫战场是个繁琐的事情,出于安全考虑,沢田纲吉无论如何都要求云雀暂时住到彭格列基地去。在那边云雀从多年未见的罗马里奥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缘由。

“蠢马的遗嘱?”

印有迪诺私印和加百罗涅徽章以及各种公正单位印章的证书——据说这是加百罗涅十代目在生前就准备好的遗嘱,日期是——云雀移开了低垂了眼睑,是迪诺最后一次和他告别前的一个星期。

云雀从来不知道迪诺还有遗嘱的事情。

“我们也没有听说过,突然之间就出现了,虽然认定是造假的,但是确实有人在拿这些搞小动作。”

云雀看了一眼那封所谓的遗嘱,里面写了很多暗示性的东西,无非就是迪诺在云雀这里留下了很多财产之类的东西。

真是讨厌啊,云雀最讨厌阴谋了!

造假的人在彭格列和加百罗涅的联手打击下很快就被找到了,几年前加百罗涅那件事情留下的一点点小祸根罢了。无非就是还怀抱着企图分裂加百罗涅的计划,又对云雀恭弥仇视的人。

对于怎么处置云雀没有兴趣,他只说了一句:“你还是不够了解那个人,如果你真的了解他,那你就该知道,在他心中,能给云雀恭弥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他自己,而不是那些财富。”

 

云雀很久都不做梦了,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意大利他和迪诺的那个家里,到处布置着气球和彩带,客人们在家里进出,笑容灿烂,迪诺站在门口迎接那些人,和他们说话。云雀就一步一步走过去,以一种平静轻松的心情。等他走近了,迪诺就回过头,对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好久,在那个人温柔的笑容中,梦就醒了。

这是八年来,那个男人第一次出现在云雀的梦里。

草草收场。

就像是那个猝不及防的消息。

按着额头坐了一阵,云雀忽然掀开被子,走到趴着Pizza的门口,蹲下身。

纸窗透过淡淡月光,Pizza安静的趴在窝里,看着它平稳一起一伏的白色腹部,眼泪忽然不可控制地从眼中掉下来,里面倒映的,全是金色。

骗子,你不是很爱唠叨吗?

为什么不说话呢!

Pizza似乎是听到动静醒了,看到云雀跪坐在自己身边,就站起来,把前腿搭到云雀的腿上,撑起身体,伸出舌头舔他的脸。

今夜月色如水。

 

加百罗涅的陵园在领地的最西边,陡峭的山岭之间,面朝大海。陵园里种满各式各样的花,一年四季花香不断。

云雀是在三月份的时候过来的,这个时间的话,陵园里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粉嘟嘟红艳艳的杜鹃花。虽然一直想着要来看看,但是,不知道怎么一眨眼就是两年,也难得他今年无事。

再不来看看这个家伙就该寂寞了。云雀轻笑,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发出轻微的声响。

独自开着车前行,副驾驶上坐着Pizza,后座上丢着一把漂亮的白玫瑰。金毛一直很精神,用仿佛要发光的眼睛打量着路过的每一寸土地。

迪诺的墓修在陵园东面的尽头,是个不错的位置,阳光充足,视野空旷,坟头上一片山茶花。

当年迪诺突发奇想说要在坟头种一片樱花以此来向后人彰显他和来自东洋樱花之国少年的不朽爱情。而来自樱花之国的东洋少年对此丝毫没有感动,甚至还抽出武器威胁着说——

如果你还想要我死后和你埋在一起就放弃这种危险的想法。

“哇!恭弥这是答应要和我生同寝,死同穴了吗?我好开心啊!”男人不由分说地抱紧了他。

所以我这句话的重点是这个吗?!

往事一幕幕,回忆起来全是叫人心中空落落的甜蜜。

云雀不是爱回忆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时间的一维性,或者说,当年和迪诺在一起的日子太过于充实,太过于幸福,当时来不及一一消化,全部存在记忆里。原本打算将来老了之后再两个人一起回忆,为了某个情节欢笑,为了某个细节争吵。

现在却不得不提前拿出来放映。

所以小心翼翼不敢擅自提取,就像是无限的回忆在他这里也具有了一维性的残酷,想起一次,就会烟消云散。

如果是那样,迪诺.加百罗涅,你要叫云雀恭弥如何度过长长的余生。

咬紧牙根,云雀深呼吸之后熄火下车,整理衣服从后座拿起玫瑰,Pizza从车上跳下来,一步不离地紧紧跟着他。

听说狗能看见鬼魂?

云雀伸手拍了拍Pizza的脑袋,金毛抬起头来看他:“别怕。”

躺在这里的,都是温柔的人。

守墓人问他需不需要向导的时候,云雀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我不是观光客。”云雀出示了自己的彭格列戒指,然后又问,“维斯呢?几年前在这里守墓的人。”

看到是彭格列的客人守墓人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为他开了门。年轻人绷紧了脊背,表情纠结地想了想云雀的那个问题,最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已经守了八年的墓园了,倒确实有个叫维斯的人在这里守过墓,不过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十二年?

时间在心中划过一道现实和回忆的伤口,云雀面无表情,他的伤口从来不需要止血。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云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Pizza。

“这是我的狗。”

“真是威风的金毛。没问题,您看好它不要破坏墓园就好。”

年轻人发出真诚地赞美,确实是威风凛凛的金毛,漂亮的皮毛,矫健的四肢,高昂的头颅。

Pizza就跟着他进了墓园。

迪诺的坟头十分干净,没有掉落的树叶花瓣,也没有花束祭品,云雀想了想,是不是还没有到扫墓的时候?

说实话他一直弄不清楚异国奇怪的节日纪念日什么的,如果不是迪诺提醒,他根本不会知道街上那些庆祝是在干什么。在意大利和日本往返这么多年,他也就只记得一个情人节一个圣诞节。

那个男人的第一次告白就是在情人节,大把的玫瑰,红色的,是九十九朵还是一百朵来着?不记得了。

他们在一起是在那一年的圣诞节,云雀回赠了那个男人一盒巧克力,榛子味?牛奶味?还是原味?那个男人笑得像个孩子的笑脸在他眼前慌,游乐园五彩缤纷的灯光是那个男人的背景,漫天星辰和白色的雪地,红色围巾和白色风衣。单薄的形容词在大脑里经过神奇的通路被加工成精致的画面。

云雀忽然有些怀疑,记忆到底有多少是真实,有多少是幻想。

他真的遇见过一个叫做迪诺·加百罗涅的男人吗?

然后又轻笑出声,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那个男人的墓碑就在自己眼前,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白玫瑰放在大理石的墓碑前面,云雀忽然觉得这个弯腰再站直的动作有些沉重,沉重得叫他有些疲倦。

云雀握着拳头,低声说:“躺在这里的人,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合上眼睛,“现在,我有一点想他。”

声音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

迪诺说过,云雀的感情其实很简单很好懂,但有的时候云雀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他不善于感情表达。

他对身边的所有事情都没什么兴趣。

木木然,一晃就是十年。

上一次和你来这片陵园,是不是昨天的事情?

那个时候,迪诺拉着他,给他介绍这里是加百罗涅的谁谁谁,那边是他们家族的谁谁谁,然后又把他介绍给那些逝去的人,云雀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那样认真地注视着拉着自己的男人。

那是第一次真实地觉得,他们是彼此宣誓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一辈子,改用怎样的时间去定义一辈子的长度?

他拳头握得用力,指甲刺破掌心却没有感觉。直到Pizza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才找回活着的感觉。他站在这片土地上,面前是恋人的坟墓,而他还会继续活着。

过去没有什么能击倒云雀,未来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粉碎他的骄傲。

这才是云雀恭弥。

 

是谁说过,我们所感知的一分钟只是人类的一分钟,同样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不同的物种之间却有不同的时间观。一只金毛的寿命有多长?

云雀不想去思考这种问题。

Pizza的眼神没有以前明亮了,腿脚没有以前利索了,金色的皮毛失去了光泽。他不再跟着云雀到处跑,也很少到门口去迎接云雀回来了。

云雀知道这是衰老的表现,所以在房间里为它铺好了柔软的窝,离家的时候就让人细心照顾它的饮食卫生。

在被人类所认知的这个世界上,但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是受到时间桎梏的囚徒。风华正茂的人会白发苍苍,光鲜亮丽的人会病入膏肓,就算是云雀恭弥,也在衰老的时间海里不能回头。他从来不畏惧苍老,不畏惧死亡。

他只是讨厌弱小,讨厌无能为力。

遇见了那个男人,他开始学会接受,弱小者也有刚强的一面。所以云雀越发地不畏惧直面时光。发肤皮囊,最光鲜靓丽的东西,都是最先腐朽的东西。他不在乎自己手背上日渐凸出的静脉血管,不在乎黑发里冒出来的白色,不在乎逐渐退化的骨质。时间让他沉淀下来,带走了一些年轻人的漂亮与活力,但是也给了他年轻时候所不能媲美的智慧。

云雀有的时候会有一种自己越来越像迪诺的错觉。

沉稳冷静谈笑风生。

少年时代的自己会如何看待现在的自己?

恐怕只会觉得这是个无趣的老头子吧。

位高权重的人往往更加留恋现世的美好,但是云雀不留恋,从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开始,云雀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

对于干他们这行的人来说,能看到自己慢慢苍老已经是神明的恩赐。

只是,虽然明白这些,但是云雀在意识到Pizza已经老去的时候,还是缓冲了好久。随后嘲笑自己,真是人越老越不干脆了。

上一次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就看到Pizza趴在门口,听到他的脚步声就动动耳朵,从垫子上撑起来冲他摇尾巴。哲说,恭先生离开后的第二天早上Pizza就在屋里待不下去了,说什么都要到门口来,没办法,只好把Pizza的窝移过来。

“等我以后变成了老头子呀,就什么都不做了,哪里也不去,天天在屋子里,搬把椅子到门口去,翻着报纸,听着收音机,等恭弥回来。”

这是哪一次他们说起来的话题?

谈及生命,谈及病痛,谈及老去和死亡。

云雀不会主动去考虑这些问题,但是如果迪诺说道,云雀也不会介意和他说几句。

关于生命和罪恶,云雀记忆中,最深刻的认识是在某一个鲜血将加百罗涅的白色砖瓦墙壁染成血红色的夜晚,只有那一次,云雀在直面战争和死亡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他们在床上纠缠,迪诺紧紧地抱着他,一遍一遍吻他的身体,对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你是我灵魂尚存的唯一意义,唯一的希望,唯一的色彩。我爱你,所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云雀第一次看到迪诺这幅模样,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伸出手颤抖的手,用所有的力量去抱紧这个在他身体里进出的男人。

我也爱你,我爱你,我很强,所以没问题的,在我这里,什么危险都不会遇到的,我爱你,所以请你相信我。相信我,我会一直爱你,会一直陪着你。

“只要是恭弥的话,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都愿意!”等到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那个人又嬉笑着这样说。

云雀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能上天堂似的。”

迪诺眼睛里的光动了动,云雀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正想着要不要稍微安慰一下对方,又嫌弃自己不善于言语表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迪诺就恢复了那种愉快的模样:“说的没错,不过我还是愿意和恭弥一起。”

“在人间好好地活着吧,废材!”将枕头丢到迪诺脸上,云雀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我们都是一身罪孽的人。喜欢上同性是罪,贪恋金钱是罪,谋权杀人是罪。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才是人间。

 

离别从来都没有事先彩排。

云雀起床的时候看到Pizza安安静静地趴在窝里,还以为它还在睡觉,走近了才觉得不对劲。

过于沉静绝对不是生命的特征,心中一空,不用去仔细确认,只是冰凉的温度,就已经足够了。

一声不响一声不响,这一个那一个都是一个样!

“为什么呢?”云雀说,“为什么呢,我的时间总是追不上你,明明已经这幅模样了。”云雀看着自己手臂上清晰可见的狰狞血管,苍老枯槁的皮肤,“我还以为这一次能在前面呢。”

迪诺,岁月的灰尘在你最爱的人身上堆积,磨灭了他的俊朗容颜,摧残他健康的身躯,侵蚀他清明的神智。当他变成一具空壳,没有什么可以再被剥夺的时候,才会让他从苍老的凌迟中解脱。

因为你,他才会有畏惧这种感情。

“对不起,恭弥。对不起,我让你寂寞了啊。对不起呢,让你这么孤独。我也很想一直陪着恭弥啊,但是——大概因为我是胆小鬼吧,恭弥真的很坚强啊,如果是我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在没有你的世界活下去了。”

云雀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不真实,在Pizza的尸体上,透明的灵魂浮现出来。

迪诺向他伸出手:“恭弥,让你久等了。”

 

金色的阳光从什么地方落下来?紫色的夜辉从哪里开始升起?

如若你不畏惧堕入黑暗,那么我也不畏惧灼热阳光,即使灰飞烟灭,也要从地狱重返人间与你相会。

 

Winds are high up on the hill,

I can’t hear you.

I harbour all the old affection,

Roses of the past.

Your very voice is in my heartbeat,

Sweet than despair.   

Kiss me in the summer gloom, my love.

You are all my pleasure, my hope and my song.

I will be here dreaming in the past,

Until you come,

Until we close our eyes.

 

必将被载入黑手党历史的最强守护者——云雀恭弥的葬礼很低调地在日本举行了,参加葬礼的只有最亲近的那么几个人,很符合云之守护者生前就孤僻冷傲个性的葬礼。

葬礼是彭格列十代首领亲自主持的。当纲吉问到云雀前辈是否有什么吩咐的时候,草壁说,按照恭先生生前的吩咐,他所有的资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有一点要求,他死后要葬入加百罗涅的墓地。

学长愿意离开并盛?首领先是惊讶,然后立刻说,没问题。这是作为朋友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不过因为葬礼太过低调,以致很长时间里,许多人都坚信云之守护者的死讯只是好事者的谣传。

狱寺听到了那些言论,就问:“十代首领是否要公开为云雀发丧?已经过了一年还有这样的争议,云雀这家伙,该说他前几年太过于深居简出了吗?”

纲吉敲着桌子思考了一阵。

“不必了。”首领这样决定。

凡世的纷纷扰扰终于都远离那两个人了。

“云雀学长爱清净,还是不要打扰了。我可不想梦里被咬杀。”

“如果那家伙来,我正好和他打一架。”六道骸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出现。

“你不在梦里折腾我,让我好好睡一觉就已经很感谢了。”沢田纲吉拿文件挡了六道骸伸过来准备揽他的手,“人老了,需要充足的睡眠。”

岚守看着他们,笑了一声,拿起文件准备离开。

“等一下,狱寺君!”首领忽然叫住了他,“这周末不要安排事情了,叫上山本,我们差不多该去加百罗涅那边看看师兄和学长了。”

在六道骸看过来的时候,纲吉及时补充一句:“就当郊游,我们也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了。”

 

世间所有的悲痛,都会消散。

只要你在身边,就够了。

 

End.

 

附一则彩蛋:

关于Pizza拖着雾守大人绕彭格列跑的真相:

因为接到任务安排,云雀决定把迪诺汪送到彭格列去暂养几天

凤梨【好无聊哦,可爱的小纲吉居然让如此英俊帅气的我去遛狗?诶?小麻雀养的金毛呀】【搞事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喂,Pizza是吧,我和你说,小麻雀不要你了哦,所以才决定把你养在这里的

迪诺汪【无动于衷冷漠脸】:汪汪汪(骸你还真是无聊啊,无聊到和狗说话吗?就你还想骗我)

凤梨【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没有骗你啊,云雀恭弥被派去执行很危险的任务了,他是抱着和迪诺殉情的心去的,迪诺你知道吗?那可是小麻雀——啊啊啊啊啊!!!!!!!!

 

任务结束开车回来的云雀:……刚才是不是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哲:恭先生,是Pizza和……雾之守护者……

云雀:哲,把Pizza接回去之后记得给他加个鸡腿

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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